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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鑒真的故鄉在唐代的江陽,即今天的江蘇揚州。揚州位于長江下游北岸,它雖不緊緊坐落在江邊,但距離揚子江是很近的。古老的運河從揚州城下蜿蜒流過,一直通向長江。這運河像是一根脈動著的血管,把揚州城與長江僅僅系在一起;這運河又像是一個乳頭,不斷地用揚子江那甘美的乳汁哺育著蘇北一帶的土地和人民。
      今天要想詳盡地了解鑒真和尚的生平,是十分困難的,因為年代久遠,流傳下來的史料非常之少。除了幾篇很簡略的僧人傳記之外,惟一詳細而完整的文獻是生活在八世紀的日本作家淡海三船(即真人元開)所著的《唐大和尚東征傳》一書。從這書里,我們了解到鑒真的令人肅然起敬的一生,他那六次東渡、五次失敗的坎坷遭遇,以及他為了東渡弘佛、不畏路途艱辛的堅韌精神。但特別使我們關注的還是他和我們長江的種種血肉聯系——從他出生直到離開故國前往東瀛,這種聯系幾乎一直沒有斷過。
  唐人韋應物詩云:“凄凄去親愛,泛泛人煙霧。歸棹洛陽人,殘鐘廣陵樹。”(《初發揚子寄元大校書》)這是說他從古運河乘舟回洛陽時,船已駛入揚子江茫茫的煙波之中,依然可以聽到揚州傳來的鐘聲,望見廣陵城郭的樹色。可見,揚州與長江是如何唇齒相依、近在咫尺了。鑒真是揚州人,所以他也是長江的赤子。信息整理:scedyrmrs.cn
  鑒真14歲出家,20歲到京城求學,26歲歸來。此后數十年,他在江淮一帶建造佛寺、傳教講學,遇河架橋、見病施藥。《唐大和尚東征傳》說他在“江淮之間,獨為化主”;那么,當時江淮流域的人們應當是非常熟悉他的。
  這種平靜的傳教生活一直持續到鑒真55歲那年。這年秋天,有兩個日本人從唐的京城長安風塵仆仆來到揚州,在城西北的大明寺拜會了鑒真,他們似乎來不及洗去旅途中的塵土,顧不上稍事休息,登臨一下九層寶塔,眺望一眼彎彎的運河和滾滾的長江以及綠楊包圍中的十里市井長街。因為他們來到大唐的目的,就是想邀請一位德高望重的法師到日本去傳戒。現在他們終于找到了最理想的人,他就是鑒真。塵世的繁華怎能敵得過懸思日久的與大師見面的心情呢?從這一年開始——讓我們記下吧,這一年是公元742年,唐天寶元年,日本天平十四年——鑒真就開始了為期十一載的東渡壯舉。十一個春秋之中,鑒真和這兩個日本弟子——榮睿、普照以及他的其他弟子們演出了一幕幕可歌可泣的悲壯的人間戲劇,而這些戲劇的重要舞臺之一,是在長江——這“潛力江陵一日還”的長江,這“煙花三月下揚州”的長江,這“亂石穿空,驚濤拍岸,卷起千堆雪”的長江。
  第一次東渡,鑒真他們在揚州附近的東河造了船。他們是準備從揚州出發,出運河口,下揚子江,然后橫渡東海,前往日本的。但是當一切都準備就緒時,卻因一件以外的事故,而使計劃遭到了失敗。結果,“其所造舟沒官”,船既被沒收,東渡自然成為泡影。 次年底,鑒真一行進行了第二次東渡。這一次,他們從揚州登船,出了運河口,進入浩瀚的揚子江,倒是一帆風順。正當揚帆東下,壯志欲酬的時候,“到狼溝浦,被惡風飄浪擊,舟破”。船在狼溝浦被暴風擊破了。關于這狼溝浦的所在,至今未有定論。一說是在今南通狼山,乃是揚子江北岸的一個港口;一說是在今太倉瀏河口的狼港,乃是揚子江南岸的一個港口。兩說相反,莫衷一是。但是在江北也好,在江南也好,反正鑒真此行尚未入海,就在長江中遭到了失敗。當時正值隆冬,天氣凜冽,而鑒真一行人卻只好毫無遮擋地站立在江灘上。“潮來,水至人腰;和上(尚)在烏苣草上,余人并在水中。冬寒,風急,甚太辛苦。”這是《唐大和尚東征傳》中的一段描述。除了鑒真站在稍高的蘆葦地上之外,大家都半身浸在冰冷徹骨的江水之中,更何況江風又在猛烈地吹。這種極其艱辛的境況是可以想見的。 面對著這無情的江水,鑒真的心里會想起什么呢?他也許想到,這江水正是養他育他的母親,從而激起了內心的感戴之情?他也許又想到,母親何以如此來阻止他遠行,因而又有些埋怨她......
  當他的神思從眼前那翻滾的江濤中收回來時,他的決心已經更堅定了,就像是一塊磐石、一口洪鐘——“是為法事也,何惜身命!”   
      他就在那種困難的情形下,指揮大家搶救好船只,又重新登程東航了。他們勝利地沖出了長江口,進入了東海。看來是誰也留不住這位決意東行的倔強人了。但可惜在海上不幸又遇到大風,船只觸礁沉沒。人幸而未死,被救到明州——今浙江的寧波。第三次東渡就這樣失敗了。
  在浙江住了一些時候,鑒真動身前往福建,計劃在那里進行第四次東渡。但途中發生意外,被官兵阻攔。東渡事業又一次失敗。鑒真不得已,又回到故鄉揚州。他又看見長江了,心情該是又悲又喜吧?奇怪的是,長江似乎是一位不動聲色的嚴峻的老人,它可不管什么世道滄桑、人間離合;它還是那樣流著流著,按著自己的道路、自己的節拍。仿佛自從地球上有了它,它一直就是這么流著的。   
  始終跟隨著鑒真的兩個日本弟子榮睿和普照,為了使師父能夠精心修養,恢復精神,決定暫時離開他。他們溯長江北岸的古城,給了那兩位異國的僧人以怎樣的印象呢?他們一定常在江邊躑躅,徘徊,思念著住在下游的師父鑒真吧?他們一定對著江流遐想過,假如他們化作這江中的兩朵浪花,不是也可以流向東海那邊的扶桑故國了嗎?
    逝者如斯夫!三年時間彈指過去。公元748年春天,榮睿、普照從安慶駕舟長江,直下揚州。此刻的大江美景,也許并不吸引這兩位日出之國的游子。春潮叮咚,那不過是撥動了思念師父的心弦。洪波迅急,又怎比得上歸心似箭呢!
  這時候的鑒真已經61歲了。但兩位日本弟子的到來,又激起了他東行的壯志。正是“老驥伏櫪,志在千里”!經過一番周密的準備,鑒真及其弟子第五次出發。他們在揚子津乘船,沿新河到瓜洲鎮。瓜洲,是古運河入江的門戶,在今江蘇邗江境內。古謠說:“汴水流、泗水流,流到瓜洲古渡頭。”離開了瓜洲,就意味著離開了揚州偉大的母親仿佛是慷慨同意了兒子的出行。一路好風好水,把鑒真的船只送出了江口,把這個游子交給了渺渺茫茫、變幻無常的東海。但這一次的遭遇實在是最離奇、最險惡的,他們平安地離開了長江,卻被無情的大海飄到了天涯海角的地方——振州,今海南島南端。在嶺南逗留了兩年,為了再次東渡,他們開始北返。   
     請看《唐大和尚東征傳》對這段情景的描述:
  鑒真“陸行至江州城,太守追集州內僧、尼、道士、女官、州縣官人、百姓,香花音樂來迎,請停三日供養。太守親從潯陽縣至九江驛,和上(尚)乘舟與太守別去”。
  江州人民就這樣以香花和音樂來歡迎了鑒真,連太守也親迎親送。備嘗跋涉之苦的鑒真已因長期的辛苦熬煎,雙目失明了。不但如此,他還失去了兩個大弟子:榮睿和祥彥;另一個日本弟子普照因不忍看著師父晚年遭苦難,也忍痛離開他,打算獨自回國。因此,鑒真雖然來到生育他的長江身邊,心情卻是十分悲傷的。他看不見那巍峨的廬山,而只能聆聽著波濤的綿綿慰語。他看不見那巍峨的廬山,而只能冥想著東方的蓬萊仙境......
  在九江只停留了三天,鑒真便又順流東下了。他也是歸心似箭哪!《東征傳》上說——鑒真“從此七日至潤州江寧縣,入瓦官寺登寶閣”。
  潤州江寧縣,即今天的南京。瓦官寺今已不存,其閣是梁武帝時所建。關于這瓦官寺的寶閣,有些神異的傳聞。據說閣建成之后,有一天夜里狂風大作,次日,人們看到閣的四隅有八個神跡,“長三尺,入地三寸”。于是人們就造了四個神像,放在閣的四角。自然,這寶閣的雄偉與神像的莊嚴,鑒真此時已不能夠目睹了。 鑒真來到江寧的消息傳播開來,他在江寧棲霞寺的弟子靈祐遠遠趕來迎接。這靈祐乃是鑒真弟子中的“超群拔萃、為世師范者”,也是當時的一位著名高僧。但他并不贊成鑒真東渡。當年鑒真第四次東渡時,就是因為靈祐等弟子舍不得讓師父去冒航海的危險,暗中要求官兵加以阻攔,才使得那一次東渡止于半途的。當時鑒真很生靈祐的氣,靈祐每天謝罪,過了六十天,鑒真才原諒他。自那以后,七年過去了。靈祐此刻在江寧又見師父,心情是萬分激動的。他跪在師父面前,用頭頂著師父的腳,一面哭一面說:“聽說師父又遠涉重洋,到日本國去。我本以為這一輩子再也不能親睹師父的面容了。誰知今日又見到師父,并能親自向師父行大禮——這就好比是盲龜開眼,見了天日;戒燈重明,大放光芒;昏黑的道路又豁然開朗了!”旋即把鑒真迎住棲霞寺,住了三天。石頭城上的陣陣雄風,棲霞山中的聲聲林濤,一定使這位盲圣想了很多吧? 在江寧住了三天,鑒真決意要回去。于是一行人又登上了揚子江上的船只,向揚州進發。——“過江至新河岸,即入揚子,停既濟寺。江都道俗,奔填道路,江中迎舟,舳艫連接;遂入城......”大路上奔走著雀躍的人群,江面上擁擠著歡迎的船只——揚州人民的兒子鑒真就這樣回到了故鄉。他是一個失敗者;但在母親眼中,他是一個英雄。 五次東渡,五次失敗!鑒真的命運可謂大劫大難。愈是失敗,愈是堅強!鑒真的信仰卻是如金如鋼。
  第六次東渡的機會終于來了。這是天寶十二載,公元753年。日本第十次遣唐使的船隊要回國,鑒真被邀在長江南岸的黃泗浦——今江蘇常熟市境內會齊,同赴日本。就在這一時刻,鑒真與另一位中日友好的先驅晁橫見了面。晁橫是日本僧人阿倍仲麻呂的中國名姓,他16歲到中國,在唐凡五十五年,后來老死于中國。
  經過一番準備,鑒真“于天寶十二載十月十九日戌時,從龍興寺出,至江頭乘船”。船正欲起航,只見二十四個沙彌,氣喘吁吁地趕到江邊,悲切地懇求鑒真說:“大和尚今日起程向海東,今生今世難以重逢了;因此,請大師父預先給我們授戒吧!”于是,就在江邊,鑒真為二十四名沙彌授戒。之后,他們所乘的船迅速離開了岸邊,在揚子江上劈波斬浪,直指江南的黃泗浦。船上有同行的弟子二十四人,還有大批佛經、書籍和工藝品,其中有玄奘的《大唐西域記》和王羲之、王獻之的真跡字帖等珍品。
  到達黃泗浦,會合了日本遣唐使。又經過一些波折之后,才于十一月十五日啟航。前行不遠,忽然一只野雞從船前飛過,這被認為是一種不祥之兆,于是出航的四條船都只好拋錨停泊一天。
  當時,正是月望之夜,天上懸著一輪膠結的玉盤。銀色的清輝灑滿了江岸、航船和汩汩的流水。這是鑒真一生中無數不眠之夜的又一夜。這個慈祥而倔強的老人,他此刻正站在揚子江的船頭上;明天,他又將身在何方呢?仿佛今夜的月亮是專為他而圓的。這真是一個值得紀念的良宵。
  “十六日發。”就是說,第二天,他們重新出發了。為了恪守自己的信念,實踐自己的理想,鑒真以66歲的高齡,竟像一個年輕人一樣,遠渡重洋,走向異國他鄉了。
  “十六日發。”這在真人元開筆下只是寥寥四字;可是,我們好象看見了鑒真那十一年不尋常的漂泊生活,他曾經出發過多少次呀!這一次,他是最后一次出發了。他是一個勝利者。
  使人感到欣慰的是,十一年前從京城長安來邀請鑒真渡日的日本留學僧普照,這時也聞訊遠遠趕來,乘上了這批船。當這對中日師徒重逢于揚子江上時,那話語、那心潮該比江水更悠長、更猛烈吧!
  鑒真到了日本——再讓我們記下吧,這一年是公元753年,唐天寶十二載,日本天平勝寶五年。他在那里傳戒、建寺、講學、行醫,生活了十個春秋,最后就安息在那里。他的墓地前有一個水池。傳說鑒真生前最愛聽的潺潺流水聲,因此弟子們才特意在他的墓前開塘引水的。 也許,鑒真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息,還想到故國的長江水吧?
     鑒真的故事現在已成了中日友好的重要話題之一。信息整理:scedyrmrs.cn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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